【雷安】最佳损友(上)

>高中生pa 也算乐队pa吧 故事为双线

>本章字数约9k5 (预计三章完结)

>希望能耐心看下去 感谢!

 

 

朋友,我当你一秒朋友。

 

他举起半空的酒瓶,让它与我手中的绿玻璃在空中相碰,沉入深夜的城市边角忽然升起了一束亮眼的火花,光芒在夜客的眼中弥留一瞬,轰鸣中我仍清晰地听到那声钝痛的脆响,像是梦破碎的声音。

 

-

 

安迷修抿了一口咖啡,在伞投下的阴影里,他挥舞着手里的钢笔,却不落一字。要不是瓶颈期,他想自己不会以寻找灵感为由,来到千里外的他乡,在故国他是小有名气的作家,可在无亲无故的爱丁堡,他没有任何身份,化为城市的一个符号。

 

不远处的喷泉旁聚集起了人群,他们欢呼、尖叫,随着电吉他桀骜不驯的嗓音和重击敲响的鼓声,放肆地点燃了雨刚停的广场。“年轻真好。”他想,主唱的声音竟让他觉着耳熟,身处异乡能有这样的体会,不得不说是一种新奇的感觉,目光直撞上人群的背影,希望能穿过各异的灵魂,去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只能说明好奇心害死猫。凹凸不平的石板路积聚的水洼,随着新一阵微风斜雨的到来泛起涟漪,人们撑起伞意犹未尽地散去。安迷修不偏不倚对上了那人的目光,他只瞥了一眼,背对着自己慢悠悠地收拾好乐器和音响,与朋友告别,然后向自己走来。

 

“啪嗒”一声闷响,手中的钢笔落到了地上。安迷修无暇去心疼它,他的灵魂撕扯着想要转头落荒而逃,可身体却稳稳地坐在原处,手足无措的时候,保持现状兴许是最好的。他无法移开视线,只因眼前的人如同新生般闪闪发光,他仍像个孩子,目光灼灼,唇角似笑非笑地露出尖牙。

 

“雷狮。”他张了张嘴,声音竟有些飘忽,像风里走散的雨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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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狮仿佛天生就是善于抢夺视线的人,刚入学不久就因为旷课被通报批评,这也让他的事迹歪歪斜斜地从同学的嘴里吐出,五花八门的事件解说,甚至蔓延到了高二文科重点班的安迷修耳中。可他觉得这再正常不过,不需要这么多无谓的议论,在这些战战兢兢努力适应高中生活的,羽翼未丰的雏鸟之中,总会有那么些出众的飞鸟,在别人犹豫之时就扑进鸟窝外的世界,全然不顾会不会摔得血肉模糊,或者成为枪杆指着的出头鸟。

 

故事要从初秋说起,那时悬挂的五花八门的海报当中,音乐创作大赛的海报尤为显眼,把视线落在这上面的眼睛,兴奋得跃跃欲试。再平常不过的校园活动,却成为了安迷修认识雷狮的契机,老实说,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认识,和马克思岁月静好到底哪里不行了?

 

“那个,安迷修。”课间,一个同班的小个子女生怯生生地说,手指了指教室外面,“有人找你。”“啊,谢谢。”他礼貌地微笑,没去留意站在门外的人是谁。当他感受到走廊的同级生齐刷刷投射过来的视线时,才发觉几分不妙。来者没有自报姓名,他比自己稍高,手插在裤袋里,安迷修迎上了对方带有挑衅意味的目光。“雷狮同学,请问找我有什么事?”恩师曾教导他,无论是对着什么样的人,都要礼貌地去面对,不管是否愿意。

 

“你是上一届的冠军吧,安迷修学长。”“是的,请问……”他有足够的耐心去说无数次“请”,但是,身旁那些似是看戏的目光,让他无比地想结束这交谈,雷狮显然满足了他,用毫不客气打断他的方式,“这一次的冠军,是我的。”语毕不忘丢下一个轻蔑的眼神,转身踱着步子离去。

 

看来雷狮更擅长引爆战争,走廊像是弥漫了硝烟的味道。同班的男生冲过来勾住安迷修的肩膀,“安哥,别想了,怼他!”“民谣骑士,这次看你了。”安迷修只得皱眉苦笑,这个称呼久远得陌生,在一年前的比赛里,高一一个穿着白衬衫文明有礼的典型三好学生,在众多倒向叛逆摇滚的选手中脱颖而出,于是这个称号被推上了浪尖。和学校以外更大的世界相差不远,民谣是火一阵冷一阵,扣动琴弦的手指时缓时停,但总有人始终坚守着它,安迷修是其中之一。他谢绝了“王子”这一称号,说王子穷尽一生也难上一次沙场,至于“骑士”,那的确是他向往的,可他说自己还差太远。“至少,我不会让他太失望。”

 

遇到真正的对手了,安迷修皱着眉头操纵鼠标,把网页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网页是同学推给他的,透着屏幕严肃地给他说“加油”。在国内某知名视频网站,点击过十万,什么概念大家心知肚明。视频内容是海盗团乐队一支名为《占星夜游人》的MV,拍摄地点选在了海边,不时能听到浪花拍打沙砾的声响。有意思的是,全场最晃眼的竟然是沙滩上的一团篝火,它舔舐着黑夜带着咸味的眼睛,像是一种古老又神秘的祭祀。头上缠着发带的主唱抱着电吉他用力嘶吼,站在篝火前,如烈酒般的嗓音与褪色的海水碰撞,其余三人在火光中摇曳,还是主唱看起来比较…放飞。不过玩音乐的,十个有九点九个爱放飞自我。在这样的光源下完全看不清主唱的脸,火焰簇拥着他的身影,他的眼睛如同星星一般盛满了光,这双眼似曾相识,与前日走廊上遇到的……哦,是雷狮。他戴着发带,就像个海盗。

 

歌声在一段电吉他solo之后,仿佛雷电一样骤然响起,末了关掉电子乐器的杂响,余下钢琴的呢喃,那时他的声音听起来像猫的尾巴,轻巧地扫过安迷修的脖子。一曲在潮鸣中完毕,支撑起火焰的木偶忽然失去重心倒向海浪,雷狮身旁的三人猛地回头,而他缓缓地笑着转过脸,火光飞散的羽毛划过他汗津津的脖子,又亲吻他的侧影,让他看起来像个玩到尽兴的孩子。真是意想不到的彩蛋。安迷修愣了一下,把进度条移到开头,要再看一遍。此时恰好弹出了对话框,「安哥你看完了吗?」「嗯,刚看完。」「那个黄毛的,裸着上半身的鼓手叫佩利;旁边那个扫把头贝斯手叫帕洛斯;然后还有键盘手,卡米尔,这个特殊点,是雷狮他弟。」「你知道得挺多啊:)」「我还没讲完呢!卡米尔越了级,所以这四个人都在现在的高一……大佬你懂我意思吧……」「懂。」「那个兔崽子来头不小啊,他爸是雷王集团的董事长……总之加油,我们一定会支持你的」「hhhh谢谢」即便不清楚他说的“我们”都指些谁。

 

曲子没什么好挑剔的,词略显浮夸,但是在这样一个风格迥异的MV之下,缺点被恰到好处地掩盖了。个性鲜明,这就是雷狮捉取视线的武器,大概台上气场也很不错吧,像是能握住观众的心脏与节奏一齐跳动一般,肾上腺素飙升,奔走上脑的愉悦感。不管怎么说,雷狮是不容小觑的对手,安迷修叹了一口气,他看着窗外世界跳动的灯火,拿起了等候已久的木吉他。只有雏形的歌谣,在摇摇欲坠的夜晚轻声吟唱,他不想去理会太多,闭上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后来那些关于比赛的事情,怎么就记不起了呢?在记忆中只剩下一团模糊的光影,至于那些掌声和欢呼,此时安迷修像是被捂着耳朵听到的,咕噜咕噜地像冒着热气的沸水。是决胜局,主持人大步走上台,站在了他和雷狮之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皆因自己还未从雷狮尽情的表演中缓过来,也许要输了,辜负了大家真是对不起啊。去年他也是这么想的,同学笑他太过拘谨于这些了,说白了那是过度谦虚。不过这次心服口服,他连怎么给雷狮祝贺的台词都想好了。

 

所以当主持人嘴里吐出自己名字时,安迷修感受到了一双凛冽的视线。“经由评委决定,这次比赛是从首次举办起最特殊的一次。我宣布,来自高二18班的安迷修同学,和来自高一的海盗团乐队,是今晚的冠军,让我们把掌声献给他们,献给所有人创作的热情,献给音乐!”安迷修侧过脸,迎接那复杂的视线,和那张不知道是虚情假意还是别的什么才露出的笑脸。彼此淹没在嘈杂中,他微笑着向他点头,以表祝贺。

 

“怎样,玩得开心吗?”安迷修用口型问雷狮,“和你一样。”对方用能听见的声音告诉他。那就很好,完了之后可以继续形同陌路了。“那么,按照惯例,届时他们将会在学期末的文艺汇演再次登场……”他怎么会忘了这码事,非但没能摆脱,反而要越陷越深了,可这对17岁的安迷修来讲,又是一个磨练自己的好机会。25岁的新锐推理作家安迷修,正是从那时开始反悔的,此刻的相遇,也拜那一刻所赐。

 

他知道雷狮最初是态度强硬地拒绝与自己合作登台,原因是曲风合不来,何止是曲风,两个人的性格怎么看也不像能合得来。但他的弟弟卡米尔认为校内表演能让雷狮的毕业成绩好看一点,德育分相应也会加上一些。事实证明卡米尔的确是有先见之明的人,在接到雷狮不情不愿的应允的一周后,学校调来了新的教导主任,根据没什么人在意的小道消息称,她是雷狮的某个亲戚,大概是来盯着雷狮的一举一动,免得他搞出什么大动静。是真是假至今也无法考证了。

 

-

 

“喂,在想什么?”“没有。”安迷修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拉着旅行箱阴差阳错地和雷狮并排走在大街上,卡在彼此之间的齿轮又开始吱呀地运转。街道两边的路灯忽地亮起,夜色随着淅沥的小雨从天空流向下水道,他打量泛着暖意的街景,作为异乡的客人。世界真是流光溢彩得神奇,他有假设过数以万计种与雷狮相遇的方式,最终这些假想尽数滚落到笔头,那些场景常被读者夸赞意想不到。但他从未想过会是这样,到头来还是上帝比自己还会写小说,还是说旁边这个无神论者和上帝其实是一伙的呢?

 

雷狮含糊地哼唱着陌生的歌谣,也许是新写的曲子。阔别将近十年的所谓损友,在他乡见面既不拥抱也不寒暄,像每一个放学的夜晚,踩着油一样的灯光和散乱的人影,低吟浅唱着咒语。他会不会只是在昭示,他们并非久别,只是昨晚没能一起回去而已。说来真是难以置信,方才在人潮中,用明晰的英伦腔唱歌的人,就是雷狮。

 

“话说我们这是要去哪?”“最适合你的容身之处,除了坟墓之外的。”安迷修本应回嘴说他两句,可他条件反射地说了一句让他都觉得不可思议的话,“你不喜欢说‘最’吧?”“你记得?”雷狮没有对这句话表达出多少不满,挑眉反问道。“不然呢?你把我当老人家吗?”“对,保温杯里泡着枸杞的那种。”“还要放点菊花。”两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笑出了声,他们胡乱奔走的记忆,“啪”地一声撞到了一起。那是高中最有声望的音乐老师,学校大大小小只要和音乐扯上一点点关系的活动,他都会去凑热闹甚至一手包办。明明看上去还很年轻,偏偏要表现得像个满嘴骚话的中年大叔,并热爱枸杞菊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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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走进音乐室,便注定是谁都逃不掉的。

 

“两个小朋友,多喝点,安神明目啊。”安迷修和雷狮望着眼前又一次盛满茶水的纸杯,一时间忘记了来这里的本意。“老师,我们这次来是想探讨一下…关于期末的汇演。”“哦!你们写了什么曲子?”“不,我们……”

 

“什么都没写。我和他曲风也相差太远了,我觉得……”“无论怎么说,你们两个同台这件事我会坚持到底的。”安迷修默不作声,低头喝茶,把即将贴到唇边的花瓣呼地吹开,用齿尖轻咬杯沿,老师打断别人说话的技能明摆着要比雷狮的技能强,至于他自己,还是别插话比较好。“为什么?”雷狮抱着手臂,脸上的神情,与其说是反感不如说是疑惑比较妥当。毕竟是被自家弟弟劝过来的,此时态度远没有初时那般恶劣。

 

“我对自己看人的眼光很自信。老实说,我觉得你们两挺像的啊。”安迷修听到这句话时,差点把自己给呛死,雷狮用一种复杂的眼光望了望自己,“哪里像?”出身,样貌,性格,明明哪里都不像。“直觉。本身玩音乐就是凭感觉的事情啊!”他以为雷狮会对此反驳几句,结果他没有。

 

“迷修啊。”“诶。”被点到名的安迷修放下了手里的半空的纸杯,摆出一副待命的姿态。“雷狮是你学弟,我很看好他,所以你别欺负他。”等等,谁欺负谁?他清晰地听到旁边斜坐着也比自己高一些的人,噗地一下笑出声。“我知道。”“你们的话,不会让我失望吧。”老师开始自说自话,“可能是最棒的组合,那样的可能性,真是让人振奋。”

 

安迷修侧目,发现雷狮像猫科动物那样眯了眯眼,随后对上自己的视线。“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喂你…!”“明天放学,琴房见。”身旁的凳子空了,炽热的日光洒在了自己的脸庞,他才反应过来,雷狮无意中成了他的荫蔽。

 

“生命的力量在于不顺从,唉,年轻真好啊……”多少年后,安迷修依然记得这句话,原本出自大作家之口,所以人一出生就不是一张能被吹起的白纸,而是翅膀单薄的蝴蝶,不是那么容易被风吹走的,用力地反抗要折倒自己的风,这样的一下抽打,拥有掀起风暴的力量。也是在那一刻他开始明白,雷狮的天赋不是出众的词曲或者感染力,而是单纯的生命力。大概没有什么比生命更能打动人心了吧。十年前他的生命年轻又有力,如今也是这般不羁。

 

时间连滚带爬地转到了冬天,白昼如同失水那样日益皱缩,转眼期末也不远了。排练姑且算是顺利,如果把雷狮屡次迟到甚至放鸽子,还不知悔改排除在外的话,还有数不清的口角,至于那些用小学生词汇来贯彻自己意志的话语,让它们都随风而去吧。由于亲爱的枸杞菊花茶老师就在他们旁边的办公室,唯独他办公室和御用琴房之间的墙隔音最差,于是他们除了互相嘲讽,偶尔也无聊地寒暄,以化解尴尬气氛。“你期末考复习多少了?”“理科生从来不复习。”安迷修捏着纸张的一角把乐谱翻到了下一页,瞥了雷狮一眼,“我听说你偏科很严重。”他挤出一个坏笑,把乐谱翻了回去,“看不出来你这么关心我。”“你死了我都不关心。”他露出招牌微笑去回敬眼前的恶魔。

 

安迷修很想向老师抗议。瞎子都看得出来,他和雷狮的合作显然是你不情我不愿,只是不小心上了同一条贼船,还明令要求船上的人不能举起船桨殴打对方。为了避免翻船,雷狮总会在排练结束后立马消失,而安迷修会把杯子里剩下的茶喝完,然后翻来覆去地看谱。这次的谱子百分之八十都是雷狮完成,安迷修填词,为了切合他的曲风,他感觉自己是在玩命地跟上雷狮的脑回路。要是我安迷修是个理科生,他想,我一定要学解剖,他日看看雷狮脑子的构造。

 

他愣愣地一遍遍看雷狮以前写的歌词,结果写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别扭。“我看看?”某天,本应该光速消失到数千光年外的雷狮,出门不过十多分钟便回来了,悄无声息地站在安迷修背后,因此,他毫不费力的抽走眼底下的纸张。安迷修听到雷狮咂嘴的声音,他猜想现在的雷狮多半皱着眉,内心在嫌弃自己的作品。然后,他手里的纸在几声利落的撕裂声中变成碎片,丢到垃圾桶里。“不满意要不要这样?再说我允许你看了吗?”雷狮像是没听见自己的问题一样,他说,“按你的想法写。”“刚才那……”“以前怎么写,现在就怎么写。”

 

“你又不可能成为我。”“……你怎么又回来了?”安迷修重新拿了一张纸,戴上一边耳机,“我忘了点东西。”“什么?”他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我们来打个赌吧。”

 

“离期末考还有三周,如果我地理考进了全级前一百,你要满足我一个要求。”“成交。”这样的赌约无关痛痒,安迷修天真地以为自己不会输掉些什么。高一级七百多人,现在雷狮的地理成绩处于下游,他觉得自己不会输。“您慢慢写,我走了。”他用敬称用得令人毛骨悚然,安迷修望着那杯氤氲着暖意的茶,才反应过来雷狮喝的是自己那杯。“唉……”他悠长地叹了一口气,把杯子捧到自己嘴边,身后的门没关,越发浓厚的暮色伴着冷风争先恐后地涌进来,室外常绿树木在干燥的昏黑中乱舞,听起来就像是下雨。“对了我还有问题要问他。”安迷修看了看空落落的纸,把玩着手里的自动铅笔,雷狮连联系方式都没给他,问什么问?估计是一早看穿了,免得安迷修不依不饶地找他,这该死的狡猾的狮子。

 

还剩一周。时间总是在紧急关头开始加速跑,被带着的人们像传送带上的货物,在静摩擦的带动下和它一同加速,就算摔倒,拖也要拖到终点。改了不下十遍的词在一周前总算得到了雷狮的一个点头,安迷修松了一口气,开始随着雷狮的伴奏哼唱。和海盗团四个人合练,还有期末考的日子过得飞快,因为安迷修一点都记不起。

 

隐隐约约记得是雷狮说了一句,“你可别感冒了。”他该不会是乌鸦转世吧,汇演前两天的早晨,安迷修一觉醒来发觉自己几近被感冒折磨到窒息。鼻音重得像是捏着鼻子讲话,也没法用力发声。“年轻人要注意身体啊,这样子后天晚上的汇演怎么办?”老师无奈地拍拍他的背,“我还好……咳咳!”

 

“现在放弃也来得及。”雷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仍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迷修,不能勉强自己。”“我现在……”安迷修嗫嚅着说不出话,他不想放弃这次汇演,毕竟他花了时间和精力,以及,死都不想被雷狮用轻蔑的眼神盯着。“你就说你行不行。”“废话。怎么可能不行?”他斩钉截铁地回应道,不知是他看错还是记忆出现了些许捏造,雷狮的嘴角泛起笑意,“那就好。”

 

现状根本没有要变好的意思,反而自由落体式地下坠。上台那晚上,这个南方城市冷得像是快要下出雪来,可这里没有那些或柔媚或凛冽的雪景,若是真的落下了雪,整个城市都将会陷入热烈的狂欢,大概会像是某种祭祀。“大哥,安迷修这样行不行啊?”被念到名字的他睁开了眼,说话的人是佩利,眼睛里是不屑与质疑。实话说,安迷修也在一瞬中怀疑自己,现在自己的状态不容乐观,他的指尖冷得发红,躯体却浸泡在一片病态的热度中。依稀看见雷狮一边绑好他头上的发带,一边向他走过来,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额头,“他说行就行。”

 

“要不要我给你申请一张凳子?”“不用,谢谢。”

 

在台上的时间只有5分钟,安迷修却觉得是一个漫长的世纪。当他在掌声与灯光下,和雷狮一同走上台,他仿佛突然醒过来了,颇有回光返照的感觉。台下如同漆黑的深渊,不完全是,他们亮着眼睛和手机屏幕,等待音乐来将他们拂起。

 

安迷修深呼一口气,左手握好第一个和弦,他看着雷狮笑了笑。雷狮微微上扬嘴角。音响流出了民谣吉他轻声的呢喃,他稳稳地唱出第一个音节,鼻音仍然很重,不过也还不坏。接着,雷狮的声音,他的电吉他的声音,点燃了整首歌。

 

雷狮的曲子写得太好,像风一样。眼前的亮光,风中麦浪那般摇曳,恍如无垠的星辰大海,只为他们而闪耀。安迷修闭上眼,那样动人的场景,看一眼就不会忘记。仍然在头痛,脑子不知是因为发烧还是音乐而升温,他无暇去考虑那么多。心脏与灵魂,一并抛到灯火通明的大海里,下坠,一个紫色眼睛的少年亲吻他的额头。掌声和欢呼,渐渐远去了。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呢?他的同学用力地猛拍他的肩膀,“安哥你太他妈棒了!我们喊你名字你听到没有,和妹子们一起。”“你以前唱歌咬字超清晰的,可这次鼻音很重,黏在音响上的声音哈哈哈!”“相信我,这次之后会有人给你递情书了。”安迷修笑着听到这里,脸红了一下。“不过后来就没见到你了,你去哪了?”“那个叫雷狮的也找不到人。不过菊花茶让他们不用找了,帮你们把奖领了……”

 

安迷修是在校医室的床上醒来的,明晃晃的天花板让他觉得刺眼。旁边坐着雷狮,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说,“醒啦?”“我该不会是摔下台了吧?”“如果是那样肯定会很精彩。你下了台才像滩烂泥一样倒下。”他皱了皱眉,忍住了内心打掉雷狮一颗牙的欲望。“等等,现在几点了?领奖呢?”“你这鬼样还他妈想着领奖?一张小破纸有什么好领的?”“不是奖状,第一名拿的是玻璃制奖杯……”安迷修一脸认真地纠正他,“其实我已经有一个了,哈哈。”他干笑两声,发现雷狮正笑着看他。

 

“安迷修,我可能对你有点改观了。”“彼此彼此。之前我在你的眼中到底是有多差?”

 

“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去哪?”雷狮站起身,等一头雾水的安迷修下床,“别废话,快点!”看样子校医今晚不会再来了,他没有钟表以计时,不过雷狮还精力十足,对于他来说就算白昼。

 

经过短暂的睡眠,安迷修的大脑还是昏昏沉沉,他不知道雷狮把他带去了哪里,大概是哪栋废弃建筑的天台。“你是不是想杀了我?把病号拖到这种地方喝风?”“我的确想杀了你,不过不是今天。你就是风吹得太少才会像只病猫一样。”妈的,什么逻辑?安迷修在内心轻声抱怨道。风以空洞的声音哭嚎,卷起雷狮的发带,又吹散了天上的昏星,悉数落在了沉沉入眠的城市中。冬夜的空气勾勒出他们渺小的轮廓,安迷修打了个寒颤,好在他戴着围巾,否则今夜就是他脖子的受难日。“这里可以让人变得简单。不过你好像看起来有话说?”雷狮侧过头看他,黑夜中只有远处的灯火照亮他的脸,他的眼睛像是没有太阳的宇宙。

 

“你说这样的话感觉真难得。”安迷修以同样的方式望他,“你说我们会不会是最棒的组合?”

 

“‘最’不意味着独一无二,不是唯一就没有意义。不信你问问自己,小时候有多少个‘最好的’朋友,而现在他们都在哪里。”一阵风汹涌袭来,他眯了眯眼,冷眼望着这座城,继续说下去,“所以这个修饰词的作用,完全取决于前面的名词。”“就是说,只有独一无二的东西才能彰显‘最’的含义咯?”“你听懂了啊……”“别小瞧文科生的理解能力……阿嚏!”

 

“看吧,说错话了。”雷狮讥笑道,他把手插进了口袋,往前迈了一步,“深呼吸。”

 

安迷修在风中发出一声叹息,灰白的气息液化,仍旧飘向看不见的远方。他张开嘴,用力地让冰冷的空气灌入胸腔,像是喝了一升北冰洋的海水,沙哑的喉咙都在发凉,也许明早起床连话都说不出来。吞下一个城市的冬夜,身上的负载如同干裂的色彩般剥落,随着发烫的吐息一同散去。风声息止,他听到雷狮低声地在唱着什么,用他听不懂的语言,像在念咒语。仿佛置身于异国的凛冬。

 

安迷修在靠近雷狮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站不稳,好在对方反应迅速地,有些粗暴地拉了他一把。他应该是半倚着雷狮,看眼前阑珊的灯火,定格在深海中的鱼一般。他究竟有没有热泪盈眶,还是只是被吹得眼睛生疼,他想不起了。

 

一场梦一样的泡影。

 

本身这座城市就只有短暂的冬天,安迷修回忆起这里,像个醉酒的人断片,带着满身疲惫地一睁眼,已经是春天了,白日渐渐膨胀。那时该是三月了,窗玻璃上模糊了一层厚重的水雾。他只是没想到雷狮会径直走进自己班里,“安迷修,出来一下。”又一次被视线包围的感觉很不好,他站起身,与此同时雷狮收回支撑在他桌上的手掌,从狭窄的过道走向前门。

 

安迷修的记忆执拗地记得,雷狮碰掉了一个女生的水杯,在落地之前被自己一手接住,然后放回原位。“对不起。”他低声对她说,“啊,没事!”他在内心默认雷狮绝不会为这种小事低下头,他就知道。

 

“到底什么事?”“我哪知道,菊花茶说要找我们。”晚修都快要开始了,安迷修在内心划十字,向他不信奉的上帝祈祷,希望快点结束。

 

“你们再表演一次,这学期期末。音乐社的公演。”“还来?我能拒绝吗?”雷狮的表情没有像他的话语那样透出多少嫌弃,恐怕早有耳闻了。“附议,我都快高三了……”

 

“雷狮,这次演出依然会有加分的。至于迷修,这是你最后一次表演的机会了,你知道,到了高三就算你想参加,我也不会批准的。”老师抿了一口茶,咂咂嘴,“先说好,这只是个邀请,不答应也可以。不过看你们上学期末的表演,反响相当地好……”“我答应。”安迷修吐出这三个字的时候,雷狮看了他一眼,不带有任何色彩的一瞥。“老时间老地点?”“嗯。别老放我鸽子。”“看到你们干劲十足就好啦,哎呀……”老师抓着自己的小臂伸了个懒腰,重复了一句他说过无数遍的话,“年轻真好。”

 

“这次你多写点。”雷狮一手搭在安迷修的肩膀上,然后被他推开,“别对学长发号施令好吧。”“我感觉能在你身上开发点新技能。”“什么东西?”他讪笑,等待雷狮的回答,“你有唱过RAP吗?”

 

暮色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子春浓缩为夏日墨绿的一个圆点,发疯一样拉扯着门窗的台风,安迷修听见独属于夏天的,躁动的鼓点,正一步一步蹦跳着靠近。倘若那时能预见未来,也许就不会抱有满怀的希冀了。

 

“难得有你这么个损友。”这是安迷修给自己的理由,怀念那些不堪回首的理由。他低声呢喃,告诉那个年少轻狂的自己,踩着节奏赴死吧,和那头狂妄的狮子一起,吟游诗人自会将你们赞颂,而你们都不知道。他曾略有耳闻,说安迷修和雷狮录下的歌,在他毕业第二年的校运会上有人点了,听得懂的人自然会心一笑,而那些没有听懂的一头雾水。

 

-

 

“到了。”安迷修冷眼看着雷狮掏出钥匙“你家?”“对,你最好不要怕狗。不然……”

 

“你就睡大街吧。”

 

雷狮养了一条狗,苏格兰牧羊犬,兴奋地向这个生人扑来,尾巴摇曳得像一朵盛开的花,绕着他好奇地转圈圈。“Coco , sit!”可惜它根本听不进主人的命令,于是他走去打开了灯。

 

“跟你挺像的啊,雷狮。无视命令这一点。”

 

“哈……”他干笑一声,慢悠悠地说道,“以前还有人说我们两个很像,你忘了吗?”

 

“怎么可能?我在你的印象里记忆就那么差吗?”安迷修反驳道,像是回到了以前。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得一抖。

 

怀念也回不到过去。

 


Tbc

真的是爆字数了,原本打算一笔带过的情节结果写了5000……人老就是话唠

所以一开始预计完整全篇下来应该是2w,现在,我也不知道hhhhhh

反正是不长不短的故事,阅读起来也不怎么需要带脑子x 下周留宿于是下一章最快也要两周后emmm

有些事情是我亲身经历过的,比如在大冬天上台,虽然并不是唱歌的,也没有抬头去看任何一个观众,内心只有,妈的电吉他为什么那么重啊?也没发烧,只是偏好有鼻音的安哥,我的话只是肠胃炎吐了好几次,四舍五入肚子空了两天,然后在上台前一秒满血复活,真神奇啊音乐www

整篇文的脑洞是从 “雷狮海盗团四个人刚好组个band诶”开始的,真是随意。可我超级想写的东西不是在中间就是在最后......

就当是高三狗痛惜自己前面两年没有放开玩…

还有一点应该没啥人关心的东西,本篇出现的所有音乐包括哼过的歌,在完结之后都会整理出来点名这是啥,别人的歌还是我自己乱写的,还会不会写下去之类的【这有啥好看的嘛......

 

再次感谢你的阅读!下章还请多支持: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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